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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宮驚變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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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宮驚變(一)

張敏笑意散去,目中劃過一絲畏懼,低聲道:

“聽底下的人講,她得知消息後,坐在屋裏笑了一會兒。”

“笑了一會兒?事出反常必有妖呀。”

紀氏又望向兒子奔跑的身影,千般滋味湧上心頭,輕輕一嘆:

“眼前的路看似一片坦途,實則暗藏荊棘,未來不知要面臨多少兇險。”

張敏溫聲寬慰:“別想那麽多,走一步看一步,殿下與萬歲父子相認,總好過一直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是?”

吉哥兒開心的笑臉映入紀氏眼簾,她也浮起淡淡的笑意:

“是,比起一輩子藏在黑暗裏,我寧願他行走於光明中。”

待跑得累了,吉哥兒停下,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喘氣,平安忙端來一盞茶,餵著他咕咚咕咚喝下,又去搬了個小方凳,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:

“殿下,請坐。”

吉哥兒不懂什麽尊卑有序地位有別,正是玩性大的時候,對一切都感到新奇。瞧見平安如此,只覺好玩,便站起身,有樣學樣,把那小方凳往平安面前一搬,也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:

“殿下,請坐。”

嚇得平安連忙擺手:“殿下,不可。”

他也擺手:“殿下,不可。”

平安愈發不知所措,撲通一聲雙膝跪地:

“殿下,您別消遣奴婢了。”

他也撲通跪下:“殿下,您別消遣奴婢了。”

平安欲哭無淚,老宦官們從來只教他對主子磕頭,哪裏教過主子對他磕頭?一個八九歲的孩子,委實不知該怎麽應對,也沒有旁的法子,只能一個勁兒的朝吉哥兒磕頭:

“殿下,您饒了我吧。”

“殿下,您饒了我吧。”

吉哥兒玩的正起興,哪兒能饒了他?咚咚直往地上磕,小腦門也不知道疼,正磕得起勁兒,忽然一只渾厚的大手托在他腦門上,與此同時,手臂也被一股力道拽住,這一托一拽,整個人一下子被提了起來。

站穩一看,正對上張敏那張懇切的臉:

“殿下,別鬧了。”

吉哥兒忽然被打斷,哪裏樂意?一把甩開張敏手臂:

“討厭!”

“吉哥兒!”

母親呵斥的聲音傳入耳中,人也到了近前,少見的對他肅了顏色:

“這位張敏張公公,是咱們母子的大恩人,若沒他從中周旋,咱娘兒倆怕是早去黃泉路作伴了,因此,絕不可對他不敬。”

“哦。”

吉哥兒收了方才的不耐煩,看向張敏的眼神也多了份感激。

張敏笑道:“娘娘言重了,殿下還小,都是無心的。”

紀氏回之一笑,對著吉哥兒的臉色緩和下來,語氣溫柔許多:

“咱們在這宮裏能信任的人不多,張公公便是其中一個。往後說什麽話,做什麽事,要多聽他的囑咐,明白嗎?”

“明白了。”

吉哥兒點點頭,紀氏牽起他的小手來到廊下,叫人打了盆清水來,捧起他的小臉,拈帕浸了水,為他擦去額間的塵土,嗔道:

“淘氣鬼,以後別再作弄人了。”

吉哥兒一臉無辜:“我沒作弄他,我只是在學他。”

紀氏輕嘆了氣,蹲下身子平視著他,耐心地解釋:

“記住,你們是主仆,不是朋友,你不能學他,要讓旁人看見你這樣,他就得挨罰了。除了他,別人也是如此,知道麽?”

吉哥兒扁起小嘴:“那為什麽夢齡就能和我做朋友?”

紀氏臉色一變,急忙捂住他的嘴巴,左右看看無人在意,才慢慢松開,將他拉至一旁,放低了聲音道:

“別再提夢齡了,不然會為她招來災禍的。”

吉哥兒滿是不解:“為何?”

紀氏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向他講明,只道:

“人站的越高,所背負的風險就越多。你如今不是安樂堂裏見不得光的小男孩了,你是當朝皇帝唯一的兒子,未來的儲君,背地裏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,若讓他們得了機會,把你揪進泥地裏都是輕的,要了你的小命才是最終目的。那些你親近的人,便會成為他們威脅你傷害你的工具,所以,你要是為她好,千萬別讓人知道你倆是朋友,明不明白?”

“哦。”

吉哥兒努力消化著母親的話,又皺著眉問:

“可是我和夢齡約好了,她要常帶東西給我吃,還要唱歌給我聽。對了,我從奶奶那裏拿了些點心,也想分給她吃了。”

“夢齡去了別處,不在紫禁城了,這會兒你想見也見不到她,便是見了,也和從前不同了。那些點心,娘找個人替你給她送去,好不好?”

“好吧。”

吉哥兒悵然若失。

老天補償了那麽多,為什麽偏偏要送走夢齡呢?

真是美中不足。

正落寞間,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:

“我的乖孫子!”

未見其人,先聞其聲,不用猜也知道,那是他的親奶奶周太後來了。

她步履生風,身後跟了一群內侍,擡著幾個大箱子浩浩蕩蕩湧入。

紀氏快步迎了過去:“太後,有什麽事召妾過去便是,怎能勞您大駕親自過來呢?”

“嗨,老身不愛講這些規矩,想怎麽來就怎麽來。”

周太後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,探頭來尋:

“我的寶貝孫子呢?”

紀氏連忙拉吉哥兒到周太後面前:

“來,給奶奶看看你剛學的禮數。”

吉哥兒雙手合十,身體微微彎曲,低下小腦袋,朝周太後規規矩矩作了個揖:

“孫兒見過奶奶。”

“哎喲,我的好孫子!真招人疼!”

周太後眼睛笑成兩條縫,牽起他的小手,一起邁進殿內:

“來瞧瞧,奶奶都給你帶了什麽。”

進得殿內,幾個紅木大箱子一打開,裏面的東西一呈出,吉哥兒頓時看花了眼。

九連環、魯班鎖、七巧板、陶響器、陀螺、鳩車......各式各樣的玩具,令他目不暇接,楞了好一會兒,才呆呆地問:

“奶奶,這些是什麽東西?”

周太後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,他在安樂堂關久了,從未見過外面的東西,自然不認得,好笑之餘,又不禁心疼,摸摸他的頭道:

“這些是玩具,給小孩子們玩的。”

吉哥兒想起夢齡送的那支竹蜻蜓,不免又傷感起來,輕輕垂下小腦袋。

周太後不知他的心思,還以為他是自卑,拍拍胸脯,十分豪氣道:

“奶奶向你保證,往後的日子,這天下間的東西,只要你喜歡,奶奶全給你尋來!”

紀氏摟住他的肩膀安慰:“好孩子,娘從前給不了你的,奶奶現在都給了你,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,好嗎?”

“嗯。”

吉哥兒點點頭,放下思緒,走到那一排玩具面前。

周太後沖內侍們遞個眼色,眾人立即圍將過來,這個給他介紹,那個給他演示,好不熱鬧。

小孩子忘性大,在玩具的包圍之中,吉哥兒的那抹哀愁在不知不覺間,悄然被沖散。

到了中午,祖孫一起用過午膳,周太後這才回宮午休去了,吉哥兒則是因為玩得太過興奮,被抱到裏間哄了好一會兒才算睡著。

約莫到了酉時,他剛剛醒來,紀氏正給他換衣服的時候,一名宮女忽然急匆匆走進,稟道:

“娘娘,萬安宮來人了。”

正給吉哥兒系扣的纖手頓住,紀氏神情一凜:

“何事?”

宮女瞟了一眼在伸懶腰的吉哥兒,走到紀氏身前,附耳低聲道:

“貴妃娘娘請殿下到萬安宮用晚膳,來接人的轎攆已停宮門口了。”

末了,她又補充一句:

“而且,指定要殿下一個人過去。”

紀氏思索了下,問:“張敏公公呢?若有他陪著,倒也可放心。”

“張敏公公那會子被叫出去就再沒回來過,不知道是有什麽事給絆住了。”

“罷了,我去周旋周旋吧。”

紀氏只得先撇下了吉哥兒,獨個兒出了寢殿。

宦官韋敬立在院中,對她隨隨便便行了個禮,挑眉問道:

“淑妃娘娘,殿下人呢?”

紀氏陪笑:“吉哥兒年級小不懂事,如此貿然前去,恐沖撞了娘娘——”

“娘娘放心。”韋敬不耐煩地打斷,“貴妃娘娘最喜歡小孩子了,絕不會計較這些,您還是快些讓殿下出來吧,免得貴妃娘娘等急了。”

紀氏又道:“恰好妾身對後宮不大熟悉,有許多地方需得請教貴妃娘娘,便由妾身陪著吉哥兒一起去吧。”

韋敬臉上浮起不陰不陽的笑,冷哼一聲:

“淑妃娘娘才剛封妃,就要違逆貴妃娘娘的意思,知道的,曉得您是宮規不熟,不知道的,還以為您是仗著給萬歲生了皇子,就不把貴妃娘娘放進眼裏了!”

“妾身不敢!”

紀氏趕緊否認,嚇得額頭溢出冷汗。

韋敬眼睛一瞪:“那還不快請殿下出來?”

紀氏無奈,只得進了殿內,諄諄囑咐吉哥兒:

“貴妃娘娘那兒不比娘跟前兒,你要乖乖的,少說話少走動,總之,問好請安之外,能少跟她接觸就少接觸,知不知道?”

吉哥兒瞧母親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,不由得斂了神色,點了點頭:

“知道了。”

紀氏這才送他出去,由他隨韋敬去了。

轎攆一走遠,紀氏立馬交待宮女:

“快去仁壽宮,把這裏的情況告訴太後,讓她想想辦法。”

萬安宮。

吉哥兒下了轎,才邁進宮門,便瞅見院當中跪了一人,腦袋垂得低低的,一動也不敢動。

待經過他旁邊,看清了側臉,吉哥兒忍不住叫出聲來:

“張公公!”

跪地的不是張敏是誰?聽見吉哥兒喊他,忙擡起頭來,目中透著隱隱的擔憂:

“殿下——”

吉哥兒小跑到他面前,伸手就要去扶他:

“幹嘛跪著?快起來。”

張敏哪敢起來,急忙撥開他的小手:

“殿下,使不得使不得。”

吉哥兒謹記母親的話,見他抗拒,便不堅持,笑道:

“我娘方才找你找不見,原來你在這兒呢。”

不待張敏開口回答,萬貞兒的聲音已悠悠飄來:

“當然在我這兒了,畢竟——一個人不能同時吃兩家飯嘛。”

吉哥兒循聲望去,原來萬貞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殿門口,臉上表情似笑非笑,邁著慵懶優雅的步伐向他們走來:

“張公公來了我這兒,自然不能在你娘那兒,否則吃得太多,撐著倒是小事,噎死就是大事了。”

說話間她來至近前,微微俯下身,那雙深如古井的眼眸盯著張敏,笑瞇瞇地問:

“對不對,張公公?”

張敏垂頭不語。

吉哥兒聽不懂話裏的機鋒,趁著這空檔兒,趕緊向她行了個禮:

“吉哥兒見過貴妃娘娘,願貴妃娘娘事事如意,歲歲平安。”

萬貞兒的目光從張敏那裏移開,挪到面前這個小娃娃身上,帶著幾分好奇幾分不解打量了會兒,忽地直起身子,笑了一下:

“乖寶寶,咱們去裏邊用晚膳。”

吉哥兒想起奶奶曾經囑咐的話,趕緊回答:

“我吃飽了。”

萬貞兒微微一怔,很快又笑道:

“吃飽了呀,那就不吃了,咱們去玩會兒秋千,消消食,如何?”

吉哥兒亦是一怔:“秋千?是什麽玩具?”

“是頂好玩的玩具。”

萬貞兒擡起玉手,往左側一指,一架嶄新的秋千映入眼簾。

它靜靜坐落在殿閣左側,新打的木樁抹了漆亮的桐油,此時雖已風幹,卻仍能聞見些許漆味。兩條粗麻繩索從架頂垂下來,吊著一塊平整的木板,輕輕地晃啊晃,仿佛在沖吉哥兒招手,招得他心癢癢。

萬貞兒朝韋敬遞了個眼色,韋敬會意,撩起下袍往秋千上一坐,一下一下蕩給吉哥兒看:

“殿下,您瞧,像飛起來一樣,多有意思呀。”

奶奶只交待不能接吃食,卻沒說不可以玩秋千,吉哥兒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應對,想起母親說過,在這宮裏說什麽話做什麽事,多聽張公公的囑咐......

於是他回過頭來找張敏,可張敏的身影才進入視線,便被另一個身影擋了個嚴實。

萬貞兒橫在中間,阻斷了他們眼神交流的機會,笑著向吉哥兒道:

“張公公需得跪在那兒消食,不能陪你玩,就讓韋敬陪你玩吧。”

那邊韋敬跳下秋千,向吉哥兒做了個請的手勢:

“殿下,來試試飛的感覺吧。”

晃蕩的秋千一下下擊到吉哥兒的心坎兒上。

母親只說少和萬貴妃接觸,並沒說不能和秋千接觸,而且陪他玩的也不是萬貴妃呀。

那就沒問題了?

想通了這一點,他的小腿不自覺地邁開,一步步走向那個“頂好玩的玩具”,一點點坐了上去,抓緊了兩側繩索。

韋敬立在後面,伸手去推他的後背:

“起飛咯!”

話音才落,吉哥兒整個人隨著秋千嗖地一下飛起。

軟綿綿的風打耳側掠過,蔚藍的天突然間離自己近了些,緊接著又嗖地落下,背後那股力道再推來,又很快飛起,且飛得更高。

這一上一下的晃蕩,忽遠忽近的天空,令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體驗,開心非常,不禁咯咯笑出聲來。

“還是小孩子實在,心裏怎麽想,面上就什麽樣兒,不像大人,說一套做一套。”

萬貞兒微微側向張敏,面上雖仍掛著笑,眸底卻漫出寒意:

“你說是不是,張公公?”

吉哥兒那一下下蕩高的身影令張敏心慌,他努力穩住心神,垂首答道:

“背叛娘娘的是奴婢,與殿下無關,還請娘娘放殿下回宮,奴婢聽憑您處置。”

萬貞兒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:

“那要看你實不實在了。”

張敏眉心一緊,輕輕閉了下眼睛,長長一嘆:

“娘娘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,奴婢定當照實回答。”

萬貞兒頗為滿意地點點頭,卻不著急發問,擡起雙眸望向天際,勾起遙遠的回憶。

“你知道的,在你之前那個叫彩雲的,跟了我很長時間,聽見外面的人說我壞話,她比我還難受。我視她為心腹,要緊的事都交給她辦,包括——給內藏庫姓紀的宮女送藥。”

深邃難測的眼神緩緩飄到吉哥兒那裏,漫出一絲恨意:

“可她卻騙了我,她沒有給人喝,還幫人瞞著我。被發現之後,你猜她說什麽?她說她不想給我造惡業,看我回不了頭,她這麽做,完全是為了我好,為我好,哈哈哈哈哈......”

她笑得花枝亂顫,眼角溢出輕微的淚花。

秋千上的吉哥兒被這動靜吸引來目光,小小的臉蛋寫滿了不解。

她餘光瞥見,眸色一冷:

“韋敬,推高點。”

“是!”

韋敬手上陡然加大力道,吉哥兒身子登時高出一截,這失重的懸空感令他不安,下意識地喊:

“停,停!”

可哪裏停得下來?他越喊,韋敬推的力度越大,蕩得也越高。

張敏怕他掉下來,急聲提醒:

“殿下,抓緊繩子!”

吉哥兒連忙抓牢了繩子。

萬貞兒輕輕歪過頭來,沖他溫柔地笑:

“對,抓緊嘍,別亂看,別亂動,不然摔下來,誰都救不了你。”

小娃娃心下惴惴,再也不敢亂瞟亂動。

萬貞兒這才又轉向張敏,輕皺起眉心:

“她這個回答我很不喜歡,所以我賜死了她。你呢?張公公,你和她一樣,因同一個人背叛我,你的理由又是什麽?”

張敏默然不語,思忖著如何回答時,萬貞兒的聲音又傳來:

“讓我猜猜,你是看我半老徐娘生育無望,所以偷偷燒個冷竈,好混個從龍之功,做個一手遮天的權宦,對不對?”

張敏脫口而出:“奴婢只是過不去自己的良心。”

“良心?”

萬貞兒大感意外,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,又笑了起來:

“哈哈,良心,小小螻蟻,自身都難保,還敢妄談良心?”

張敏驀地擡頭,神情無比鄭重:

“娘娘,您也曾是螻蟻。”

笑聲戛然而止,深井般的雙眸掃過來,猶如射來兩記冰刀。

張敏卻絲毫不懼,迎視著她的目光:

“人不能只顧生前路,還得留意身後名。”

“身後名?”

萬貞兒氣極反笑,目露輕蔑,步至秋千架旁,玉手撫上木樁:

“身後名是由勝者書寫的,敗者,尤其是連入場資格都沒有的敗者,他的擁護者不過是掛在樹苗上的一片葉子,樹苗一倒,葉子墜地,零落碾成泥,誰會在意?哼,林子裏支棱著的樹那麽多,一片微不足道的小葉子,連史書一角都擠不進去,還想要什麽身後名?癡人說夢!不過嘛——”

說話間,玉手穿過木樁,一點點靠近那搖晃的繩索:

“看張公公白忙活一場,也蠻有意思的。”

大幅搖動的繩索,高低來回之間,挾著大大的重力,只要手指一碰到,便立馬失衡,木板上的小娃娃會瞬間摔落在地!

張敏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裏,腦門咚咚往地上磕:

“娘娘高擡貴手,娘娘高擡貴手。”

他的模樣嚇壞了吉哥兒,動也不敢動,嚷也不敢嚷,只緊緊地抓住繩子,無措地望著那只越來越近的手。

即將觸到之時,忽聽有人高聲通傳:

“萬歲駕到——”

指尖頓住。

推背的手撤回。

磕地的腦袋擡起。

吉哥兒第一個反應過來,朝那個被一眾宮人簇擁著走來的身影大聲喊:

“爹!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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